與此同時,國際市場的地緣博弈愈發激烈,美國《通脹削減法案》的本土化條款迫使企業重新布局供應鏈,而歐盟的碳關稅(CBAM)要求產品全生命周期碳排放低于400kg CO/kW,這對依賴傳統工藝的中國企業而言無異于生死考驗。
多晶硅價格從2024年初的50美元/千克暴跌至不足20美元,組件價格跌至0.55元/W以下,企業毛利率被壓縮至個位數。隆基綠能、通威股份等巨頭全年預虧超240億元,中小廠商更是在現金流斷裂的邊緣掙扎。裁員潮席卷整個行業,僅2025年前兩個月就有超5萬人失去工作,車間停產、研發收縮、銷售團隊解散成為常態。
這種“內卷化”危機背后——全球主產業鏈產能高達1447GW(硅料)至1428GW(組件),而實際需求僅563-720GW,過剩產能足以支撐全球未來十年的需求。更嚴峻的是,新興市場的增量難以填補傳統市場的萎縮,中東雖以沙特2030愿景推動年裝機20GW成為新熱點,但非洲、拉美等地的電網基礎設施薄弱、消納能力不足,讓“出海”戰略充滿變數。
當前光伏技術正站在效率極限與商業化落地的十字路口。TOPCon電池以26.8%的量產效率占據市場主流,但其與理論極限的差距已不足1%,HJT和BC技術雖在實驗室創下33.7%的鈣鈦礦疊層效率紀錄,卻因銀漿成本高、工藝復雜等問題難以大規模量產。膠膜等關鍵輔材的“卡脖子”問題尤為突出,POE膠膜進口量年均增長25%,國產化率不足30%,而N型電池所需的低銦靶材、無主柵技術仍依賴進口,導致企業研發投入與產出嚴重失衡。更令人焦慮的是,技術迭代的加速度正在加劇行業分化——頭部企業憑借資金優勢加速淘汰PERC產線,而中小企業在設備更新和專利壁壘的雙重擠壓下,要么轉型做代工,要么被迫退出市場。
儲能技術的融合成為破局關鍵。構網型儲能系統通過主動支撐電網頻率和電壓,將光伏發電的間歇性轉化為穩定輸出,華為、陽光電源等企業推出的光儲一體化方案已在中東沙漠項目中實現商業化應用。然而,儲能成本仍高達0.8元/Wh,相當于光伏組件價格的1.5倍,這直接制約了“光伏+儲能”模式的普及。另一個突破方向是材料革命,鈣鈦礦電池的柔性特性為建筑光伏一體化(BIPV)打開新空間,但量產穩定性不足、壽命短于晶硅電池等問題,讓這項技術停留在實驗室階段。智能化轉型同樣面臨挑戰,AI跟蹤支架和機器人運維雖能提升5%-10%的發電效率,但其硬件成本和系統集成復雜度讓中小廠商望而卻步。
美國通過《通脹削減法案》投入220億美元補貼本土制造,First Solar的薄膜組件產能擴至15GW,但進口組件關稅導致電站LCOE上升12%,迫使部分項目延期至2026年。歐盟則祭出“綠色新政”,要求2027年起組件回收率達85%,并推動光伏制氫項目在希臘、荷蘭落地,試圖以碳規則重塑產業鏈。這種“去中國化”趨勢雖倒逼中國企業加速海外建廠——印度Adani的25GW電池廠、東南亞中轉站布局——但地緣政治風險始終如影隨形,尼日利亞微型電網項目因匯率波動導致回款周期延長至18個月,烏克蘭重建項目更因戰火反復陷入停滯。
在技術標準領域,中國企業在N型TOPCon領域已掌握80%的核心專利,但在HJT的低溫銀漿、BC的掩膜版工藝上仍受制于日韓企業。這種技術主導權的爭奪,將決定未來十年全球光伏產業的利潤分配格局。值得關注的是,發展中國家正成為技術標準制定的新變量,沙特NEOM新城的2GW訂單要求組件滿足極端高溫環境測試,巴西分布式光伏的凈計量政策存廢爭議,都在重塑行業技術路線。可以預見,未來的光伏競爭不僅是產能與成本的比拼,更是標準制定權、產業鏈話語權與地緣影響力的綜合較量。
當產能過剩的陰云尚未散去,技術迭代的颶風已呼嘯而至。
當國際貿易壁壘越筑越高,新興市場的機遇又在迷霧中若隱若現。
相信,中國光伏產業,定能砥礪前行,不負韶華,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