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在六月底跌跌撞撞的實現了馬斯克之前強加的周產5000輛Model3的目標。這位CEO也一直在怒懟那些看空公司的各類人群。“推特風暴”直接左右著記者，華爾街分析師，賣空者，勞工協會，甚至是聯邦安全調查員。現在，他覺得可能需要停一停了。“我錯誤的認為因為那些人在推特上攻擊我，我就可以隨意反擊。這是我的錯，我會改過來。”馬斯克在接受彭博商業周刊專訪時說道。

馬斯克在六月份發了86條推特，這創造了記錄。他說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時光。有些推特看上去根本沒有經過太多思考，能看出來他內心的焦躁和整個公司承受的壓力。他說：“這真的很難，甚至會留下永久的心理創傷。”

這是馬斯克第三次感覺為了特斯拉的生存必須要去冒險。“根本來說，我相信Model3是最后一次值得特斯拉賭上身家的車型。我們仍然還需要繼續努力工作，保持警惕，戒驕戒躁，因為想要在汽車行業生存下來真的很難。但這都不能和這次Model3量產遇到的困難級別劃等號。”

馬斯克的這次采訪是在7月8日進行的，當時是周日他正在測試為救援泰國小足球隊打造的迷你潛水艙，也就是要飛往上海（在那里他宣布要建造第二個特斯拉工廠）之前的兩天。他講到了他們實現周產目標的事情，他犯的錯，還有公司的下一個目標，下文是整個的采訪對話記錄：

在努力完成周產5000輛Model3的那一周，工廠里是什么樣子的？詳細說說

最后一周我幾乎是全部時間都在工廠，其實這三個月來我基本上都在工廠，中間可能有那么一兩天的時間要出去辦事。有一次我五天沒有換衣服。是的，真的很緊張，每個人都很緊張。

我認為這是團隊精神真正的體現，人們都很興奮。你在人們發的照片上能看出來。每個人都非常喜歡這個數字，他們確保了目標的實現，我們經歷了太多的挑戰。

比方說是些什么樣的挑戰？

你實際上根本不能完全把控你自己定好的生產速度，你只有去不斷的嘗試才行。我們陸續在組裝、噴漆、車身、模塊生產、包裝生產、物流方面都面臨了限制。甚至從倉庫中提取零配件都有困難，我們之前從未有過這么大量的倉庫進出。又一次，我們造出了100輛沒有大燈的車輛，就是因為當時大燈沒有及時從倉庫提出。后在完成一般組裝后才裝上。

為什么這么瘋狂的推動？你覺得有沒有什么風險？

我想我們必須證明我們可以在一周內生產5000輛Model3，同時制造2000輛S和X，基本上顯示我們可以一周生產7000輛汽車。我們必須證明自己。那些認為我們能真正做到的人非常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計。這已經關乎到公司的信譽，我個人的信譽，整個團隊的信譽。這就像，“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們要解決很多問題。你知道嗎，我們不得不在不到一個月內的時間建設了一條組裝產線，這樣可以帶來額外的周產1000輛的能力。我們不得不用飛機把第四區域模塊的一條機器人生產線從德國運來，然后在兩周內組裝好。這兩件事我之前說過，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我們都做到了。

那條“帳篷”產線的長期規劃是什么？我想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很關心，你現在擁有兩種不同的生產線來生產Model3，一條是基本完全靠機器人，一條則主要依賴人工。

很多原來被寄予厚望的自動化卻產生了反效果。這不是說我們一開始就知道，否則的話我們怎么會直接闖入生產地獄呢？實際上我們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張去往地獄的門票。我們原以為一定會很好，結果卻很糟。好多的自動化都面臨這個情況。一大堆的機器人被關機了，然后回歸到人工處理，因為機器人不停的犯錯。當機器人犯錯的時候，比方視覺系統不能識別的時候就無法把物件裝入其中，你就必須要重啟系統，然后你要人工介入進行組裝。當你試圖弄清楚機器人為什么犯錯，你就不得不停下整條產線來查找原因。

就像晚高峰時候的路況，不停的紅綠燈，你卻沒有高速公路或其他什么可以使用。想一下把洛杉磯的高速公路全部撤掉是什么樣子。PPT上播放的時候看起來很好，但在現實中卻是很糟糕的。所有的東西在PPT上展示的都很棒。你可以就傳送系統直達仙女星座做一個很棒的充滿想象力的PPT演講。但是你猜怎么著？你根本就不能傳送過去，這是無稽之談。

這是怎么發生的？

因為我們是一群大笨蛋，并且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做什么。這就是原因。

那為什么不向外界求助？底特律那邊早就有人說“你們這樣行不通。”

呵呵，好吧，好像他們一直就是這樣說的。他們最后一次說中也不奇怪。你回憶一下特斯拉的歷史，任何時候在他們眼里都是行不通的。難道有什么我沒有注意到嗎？從我的角度來說，在過去的15年里，他們只說了這句話。

接下來，你原來說的“機器制造機器”怎么發展？你現在說的“外星戰艦”又是怎么想的？

讓我給你一個參觀整個巨型機器的機會吧。這會讓你耳目一新，靈魂出竅。怎樣？太瘋狂了。有些完全自動化的部分，一個人都不需要。還有一些卻是完全手工的，全是人沒有機器。當然還有一些是人機結合的。

你之前說的自動化，聽起來像是要比人工更快的制造過程，你不希望有人來參與制造。但現在你好像又特別重的依賴人工。

整個的運行速度決定于生產系統里最慢的那個板塊。我不是說自動化可以很快解決。我的意思是這是未來的發展方向。畢竟現在已經有的流程，對于人來說已經太快了。

問題有時候是因為流程設計是基于想象，對生產過程的理解是膚淺的。所以有的時候模擬的時候效果很好，但在實際應用中就問題不斷。

我還沒有問起你怎么考慮Model3的，它完全是你想要的樣子嗎？

我想它是最棒的。并且我覺得在我們不斷升級軟件的過程中，它會變得越來越好。你知道我是怎么考慮特斯拉就像是給電腦裝輪子這件事嗎？這意味著必須要能夠不斷的可升級。所以我們會為Model3不停的添加各種功能。你擁有的時間越長，這車也會變得越好。

每次都會有一些細微的改進。我們最近還改善了座椅，現在讓開車變得更舒適了。剎車的固件也變好了。你知道之前消費者報告針對剎車給出不推薦評價那件事，我們通過無線升級就解決了這個問題。這對很多人來說都不可思議，但這確實做到了。

自動駕駛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會變得非常好，而且會增加很多很酷的功能。是的，我對未來感到興奮。我想特斯拉將開啟一個美妙的下半年。過去的一年非常難，但我覺得接下來的一年會非常好。

你覺得你現在走出生產地獄了嗎？

我感覺我們還有一只腳在里面。

你覺得什么時候可以徹底走出來？周產5000可以持續嗎？會達到6000嗎？

達到周產5000其實并不需要太多努力，不過現在一周生產5000輛還是挺有壓力的。不過我想也就一個月之內吧，就不會感到痛苦了。過去周產兩千輛ModelS/X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生產地獄，但現在已經很正常了。三個月后，周產5000就毫無壓力了。

我想問你一些關于推特以及反擊那些批評你的人的事。我之前和一個說已經取消了Model3預定的用戶聊過，她說主要的原因是你在推特上對待人的方式她不喜歡。她說那是有毒副作用的。某種程度上來說，隨著你公司的成長，影響力擴大，我感覺你們會從保護自己逐漸轉向恃強凌弱。

一個人不可能一面是強壯的惡霸，另一面又即將死去。我們現在很弱小還有可能死去，難道還能成為個強壯的惡霸，我們到底像什么？

可能不同的人才會持有不同的觀點吧？是嗎？

不，并不總是這樣。有的人同時持有這兩種認識。

我想你舉了個很好的例子。一般來說我在推特上持有的觀點是既然在推特上，你就應該以米姆的感覺行事，你就處在米姆的戰場中。如果你在推特上，你就站在了舞臺中心。如果你攻擊我，我就可以反擊。你什么時候見我攻擊過那些無辜的人？

我不確定這是否與人們如何看待正在發生的事情有關。

我想你是對的。但是我想說的點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問題是：如果有人在推特上攻擊你，你是不是應該什么都不做？可能有的時候是要這樣，我應該什么都不說。事實上，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這樣子。以后我應該更少的對那些攻擊進行回應。

我錯誤的認為因為那些人在推特上攻擊我，我就可以隨意反擊。這的確是我的錯，我需要改變。

我有時會聽到另一種批評的聲音——

什么？居然有人批評我？這不可以接受。【大笑】

讓我說完，回到豐田的早期，他們的使命是三大支柱：造福社會、造福工人、并使豐田從中受益。所有的汽車制造商使命中最大的缺失，就是忽視了氣候變化對人類社會的影響。特斯拉彌補了這個缺憾，讓你贏得了一些追隨者。

是的。

但是，對錯放在一邊。感覺不對的地方是你填補了這個空白，但卻忽視了其他兩條重要的使命支柱，就是員工和公司。你把工人們推向極限，推動公司的發展，公司的財務穩定性也不高。

你說的這個感覺很準確。我想人們可能忘記了美國現在僅有兩家汽車公司沒有破產，就是特斯拉和福特。通用汽車破產了。如果他們的愿望是：“嘿，我們不需要努力工作就可以生活，吃穿不愁。”，這肯定是不對的。

為了我們的成功，為了我們的生存，我們必須努力工作。但是工人們在特斯拉沒有受到很好的對待，這種說法是錯誤的。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特別有興趣散播我們沒有善待員工的想法。但是你知道，進來看看，這不會像在朝鮮旅游。隨便轉，想去哪里都行，任何時間。你可以和大家聊聊，看看他們是不是不開心，看看他們是不是沒有被善待。帶上其他人，我們不會陪著你。你自己走，任何你想要看的地方都去。

我們有四萬員工。如果你有這么多人，你總是能發現一些類似騷擾和歧視的事情。就像彭博社一樣，我保證你們也有各種各樣針對公司的指控。但這是否意味著你，TomRandall是個壞蛋呢？當然不是。

我非常關心特斯拉的員工。我覺得我欠所有人的，他們讓公司取得了成功。是吧？我睡在地板上的原因不是因為我不能穿過馬路住到酒店去。而是因為我想讓我的情況比公司里和我并肩的任何人都更糟糕。就像他們感受到的任何痛苦一樣，我希望我的痛苦更糟，這樣才能感同身受。這就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的原因。這對人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在通用汽車，他們有一部高管電梯。就像通用大廈的頂層是為董事長和CEO預留的。他們有特殊的餐具。他們有一家行政餐廳的服務員。他們有特殊的電梯，所以他們不需要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的桌子是工廠里最小的桌子。我也很少在那里待著。當油漆車間的人們還在努力工作的時候，我根本就坐不住，我和他們待在一起。我并不是活在象牙塔里。我邀請你過來參觀并且問問他們。

我會過來的。

這絕對不是個無聊的建議。

你說你經歷過地獄。

這真的是超級艱難。感覺可能都會造成永久性的心理創傷。但我感覺很快就好了。我想事實最終會說話。

你喜歡借錢和消費。你籌集資金，花了相當多的錢來推出一款新產品，然后當你要準備好盈利的時候，又會為下一個產品做同樣的事情。你說你將在今年下半年盈利。你會又回到這個循環中嗎？

其實有三個情形是必須要賭上公司身家的。就像對公司來說都不可避免。當時Roadster的發布，很顯然我們是一家新品牌公司，這又是唯一的一款產品。后來的ModelS，我們從年產600輛增加到年產2萬輛，這就感覺成熟了點。顯然，這就是我說的賭上身家的事情。

ModelX就不同了，雖然是也經歷了痛苦，但還不足以說是賭上身家。Model3你知道相對于周產1000輛的ModelS或X來說，周產5000輛完全是另外一個量級的事情。這絕對是公司要賭上身家去做的事情。沒有這么大的賭注下去，你不能收獲一個巨大的改變，尤其對于生產企業來說更是如此。

除此之外我現在已經看不到另外的需要做像Model3這么大的改變決定了。我們已經突破自己進入了大眾市場，一年至少能有25萬輛的訂單。現在我還看不到未來會有一個120萬輛訂單需求的汽車。

基本上，我相信Model3是特斯拉最后一個賭上身家的產品。這不是說我喜歡冒險。這不是個選擇。如果有人在不下注的情況下就知道怎么改變，我一定會和他好好談談。但是我無法預料未來。

根據我的判斷，我認為我們未來不會在遇到Model3這樣級別難度的事情了。但我們仍然需要努力工作，保持警惕，不要自滿，因為作為一家汽車公司生存是非常困難的。但是，這些壓力不能和Model3的量產劃等號。

下一個讓你最興奮的項目是什么？

ModelY。我們幾乎已經完成了ModelY的原型設計。我們可能會在明年三月發布。可能我不應該吹牛，但我之前確實說過3月15號發布是個笑話。

你們已經完成設計了嗎？

完成設計可能還要好幾個月。而且完成主要設計之后，你還需要在微小的設計上繼續潤色。主要設計，我們還需要幾個月。

祝你們好運，也祝你盡快走出生產地獄。

我也很期待。